“本王還沒有用膳。”朱景爍看著她道：“將軍既已負責本王的膳食，便當恪盡職守，不遺餘力。”

當真讓她做廚娘？葉婉兮微張了張嘴，半是尷尬半是羞愧地道：“可我只會煮面。”

“本王不挑食。”說完，朱景爍不再給她推三阻四的機會，轉身離開。

呆楞半晌，葉婉兮慢慢彎起嘴角。

在廚房忙碌小半個時辰，葉婉兮輕輕松松地搞定了三菜一湯。畢竟是午膳，她又有心示好，不想拿色香味俱不佳的面條應付朱景爍，於是在廚房眾人的幫忙下，她信心十足地端著托盤邁出廚房。

第一次來廚房，這些廚娘們生怕被殃及，要多遠就躲了多遠，這次大抵是聽到什麽風聲，她們全都小心翼翼地往她面前湊，並齊心協力地幫忙，故幾個菜肴應勉強及了個格。

可等看見朱景爍，她略帶喜色的面容頓時垮了下來。他面前竟早已備有菜肴，色澤誘人，清香撲鼻，絕非她手中這幾碟“粗制濫造”貨能夠匹敵。

她一時僵在門口，進退兩難，暗覺他是有意在嘲弄她，原本飄蕩的情緒瞬間跌回胸腔，砸得她滿嘴血腥氣。

“怎麽不進來？”擡眸看見她，朱景爍邊順著她的視線看著面前的桌面，邊問道。他隱約猜到她的心思，卻沒有多做解釋，只道：“你可是做了栗子雞？香得很，快端過來。”

猶豫片刻，葉婉兮到底踱步過去，而朱景爍親自動手將面前那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推開，挪了個地方出來。

葉婉兮斂眸，突然發現那些竟全是她喜歡的菜肴，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個想法，她微微楞住。莫非，這些是特意給她準備的？

正覺不敢置信，朱景爍擡手指了指，示意她在對面坐下，而她喜歡的菜肴，皆被他挪到對面，跟她剛剛擱下的幾個菜涇渭分明。

她忍不住紅了眼，竭力控制著情緒，才沒有當場失態。

情緒覆雜地用過午膳，宮人們進來收拾桌面，葉婉兮擡眸一掃，沒有發現紅菱，神情微微一僵。

朱景爍像知道她的想法般，語調平緩地說道：“紅菱年紀不小，我親自做主，替她尋了個家境殷實的夫家，她眼下已出宮，搬到我名下一處私宅裏繡嫁妝，待確定吉日，也將從私宅出嫁。”

葉婉兮瞪著眼睛看他，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。

“跟我來。”朱景爍邊站起身往外走，邊道。

稍微猶豫，葉婉兮斂著眉眼跟過去，到了書房之中。朱景爍從一堆奏折之中翻出個信封，遞到她面前：“這裏邊是那家的詳細情況，你看看。”

葉婉兮搖頭：“你決定便好。”

紅菱既已認他為主，那麽是去是留，都由他說了算，她已無資格置喙。更何況她也有私心，她想獨占他，不想跟任何人分享，故盡管心有愧疚，可他能這樣處理，實在再好不過。

朱景爍倒也沒有堅持，將信封收回，轉而遞了一本字帖給她：“既然閑著無事，便把你那手狗爬字給改改。”

葉婉兮頭皮一麻，下意識地抗拒著想找個托詞拒絕不受，可朱景爍壓根就沒給她謝絕的機會，見她不接，轉手將字帖放到臨窗邊的小桌案上，然後用眼神示意她過去坐著。

前兩次來，她可沒發現這裏有個備著筆墨紙硯的桌案，難不成是特意為她準備？葉婉兮狐疑地瞥他幾眼，見他一如以往的面無表情，眼神更是黑沈如水，難以揣測，只能認命地走過去，滿臉糾結地拿起筆。

這是本柳體的字帖，內容是《神策軍碑》，她學藝不精，不知是不是柳少師的真跡，只覺字裏行間，有股迫人的英氣撲面而來，極其好看。只可惜她看書即暈，練字更昏，尚未臨摹完一頁，上下眼皮已沈重得睜不開，稍不留神，便伏案睡了過去。

而朱景爍看似在奮筆疾書，其實一直暗暗地偷覷她，見她初時不情不願，但好歹是聚精會神地握了筆，可惜沒寫幾個字，小臉上就浮起倦意，而後果然沒抵擋住周公的召喚，沈沈墜入夢鄉。

她習武，觀察力遠比常人敏銳，故重逢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藏著自己的心思，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情意……直到這時，他才敢光明正大的用近乎貪婪的視線仔細看她。

她是真正的長大了，面容間已無從前的青澀，眉目嬌艷入骨，即便神情恬靜的睡著，也無端帶著惑人心神的風情，誘人沈淪其中，再不覆醒。

這跟她醒著的時候不一樣，她醒著時，舉手投足間雖始終帶著股勾魂攝魄的媚意，卻又有種凜然不可侵犯的聖潔，讓人不敢隨意靠近。

意識到這點，朱景爍猛然清醒，繼而發現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靠近她的身邊，且已俯了身，正準備在她粉嫩的朱唇上狠狠蹂躪一番。

恍然回神，他及時扼殺的不該有念頭，輕手輕腳地關上窗戶，又取過一床薄毯蓋在她身上……她果然警覺，眉梢微動，似要醒來，他伸手過去，覆住她的眼睛，難得柔聲道：“無事，繼續睡吧。”

她的呼吸果然再度變得平穩。

朱景爍卻皺起眉頭，驅走滿腔旖旎的心思，認認真真地思索起來。

今日她難得吐露心思，流露出對他的情意，可他不敢相信……這六年來，他從未懷疑她的死訊，並為此肝腸寸斷痛不欲生，即便她當真活著回到他身邊，他依然時不時地覺得自己是在做夢，只要夢一醒，她就又會消失。

所以他始終驚疑不定恐懼不安，直到現在也不敢放肆呼吸，但有些事情必須得整理清楚。

例如他已知道她當年之所以能順利地從他身邊詐死離開，是他的好父皇在暗中幫忙。而她重新回來時，待他的態度始終是敬畏而抗拒，可在禦花園見過父皇之後，她明顯改了心思，好似身體某個地方豁了個口子，對他的情意從裏邊隱忍而悲痛地流露出來……這讓他不得不心生疑竇。

到底是她果真舊情不忘，還是她跟父皇達成某種協議，要借他待她的心思來騙取他的信任，繼而達成某種目的？

然而可悲的是，不管是哪種，他似乎都不想掙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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